裴宁轩并无上位之意，他听了太后的话后，浅浅一笑，“多谢皇祖母的抬爱，可惜孙儿志不在此，孙儿最希望的是，待朝廷的事情安定下来之后，带着云舒回到孙儿的封地，过些简简单单的日子。”

“轩儿，你应是知道，从你出生在帝皇之间家那一刻起，就注定你这一生是不平凡，如今你父皇的身子日渐衰退，你就不能完成他的心愿？”太后看着裴宁轩，试图劝说，“再说，好男儿志在四方，怎么能为了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影响自己的大好前途？”

“太后，对孙儿来说，能和初儿在一起就是我这辈子的心愿。”裴宁轩跟太后推心置腹，“若是父皇和皇祖母真不放心将朝廷交给老七，可以另择他人，黄室之中，最不缺的便是儿孙。”

说完，裴宁轩还看了在一旁的裴辰逸一眼。

裴辰逸对这个位置并无眷恋，只不过却也不排斥，加之裴宁轩曾试探过他，他没有拒绝。

太后瞧了裴辰逸一眼，不知为何，却是先打发他走了。

等裴辰逸走了之后，太后才出声问裴宁轩，“你心中已有适当的人选？”

裴宁轩点点头，将心中的打算说出，“若是按照长幼有序，四哥是最合适的人选，皇祖母可以考虑一番。”

“老四？”太后看了看方才裴辰逸走出去的门外。

裴宁轩点头，“嗯，四哥平时虽不喜欢说话，但心思敏捷，而且为人处事宅心仁厚，这些年在朝廷虽没太大的功劳，却也无任过处，要是真将他推上太子之位，我会鼎力相助。”

太后看着裴宁轩，心思开始动起来。

其实老四的实力如何，太后是明白的，资质虽不算特别出『色』，但的确宅心仁厚，更重要的是，他没有来自任何势力的支持的，若是他登上太子之位，朝廷的事情会变的简单很多。

甚至，她这个太皇太后的位置也会是名副其实。

到了她这个位置的，多少都会有些恋栈权势，若是扶持上位的人真有能力处理好朝廷的一而且事情，她不会反对。

比如裴宁轩，她知道若是裴宁轩上位，整个朝廷不管之前如何如何风起云涌，只要他一登位，他必定有手段压下来。

可是裴宁轩不要那个位置，她就是硬扶也难扶持得上，那么她就宁愿选一个自己可以掌控的住的。

所以，裴宁轩提到扶持老四上位，太后没同意，却也没出声反对，只是沉『吟』着没出声。

过了一会，太后再次出声，她再一次出声问裴宁轩，“轩儿，你真的不要太子之位，你父皇原本是属意给你的。”

“皇祖母，我不要。”裴宁轩再次当面拒绝太后，“但若是老四继位，我会极力支持，之后，我会带着我王府的人回到封地，永不回京城。”

太后看出他的决心，也不再勉强，因为这种事情勉强不了。

他没有心思，自然不会努力，那么即使是斗，也难有赢面。

太后看着他点点头，冲他们摆摆手，“罢了，你们先下去，容我想想。”

裴宁轩知道这么大的事情，太后必定要三思，还要和皇上商量才能下决定。

于是，裴宁轩带着云舒退下去了。

云舒原以为，他们直接回王府，可是裴宁轩却是带着她绕过御花园，去了正殿。

云舒正要出声问，裴宁轩拉着她说，“去看看父皇，上回他就想见见你，但身子不舒坦，今儿我瞧见他的精神好似好了些。”

“精神突然好了些？”云舒心中有些不安，重病之人，精神突然变好，不是个好征兆。

裴宁轩却不知，甚至还没了之前那般担忧，“嗯，所以你这个做儿媳『妇』的也是时候去见见公公。”

云舒之前没有做好要去见皇上的打算，不然还可以做些好下咽的东西来给皇上尝尝，有些可惜的跟裴宁轩说，“那为何不早些跟我说，我也好准备准备，到底是一回见面。”

裴宁轩看着她轻声一笑，“丑媳『妇』总要见公婆，准备什么。”

“你想多了，我是说准备些吃的东西给皇上送去。”云舒道，“想来他生病必定也没有胃口进食，皇宫里的东西都是好看不好吃。”

裴宁轩看着她挑眉，“你何曾吃过宫里的东西？”

“瞧方才太后吃我制的香肠吃的舍不得放就知道了。”云舒得意洋洋的道。

裴宁轩想起方才云舒哄太后的本事，笑了起来，“我觉着皇祖母倒是颇为喜欢你。”

“因为她对你有期望，爱屋及乌罢了。”

“到了，前面就是父皇的寝宫。”裴宁轩指着一幢明黄『色』的宫殿道。

云舒原本以为见皇上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，怕是要经过好多次通传，他们得等上一会才成，没想到门口的小太监一进去禀报，便有个瞧着颇为慈祥的老太监走了出来。

他先跟裴宁轩行了礼，随后冲云舒福了福身，笑着道，“这便是靖王妃了吧。”

云舒听到他的称呼有些惊讶，虽说她和裴宁在白水镇已经成了亲，但因为还未在但公里这边举办成婚仪式，所以甚少有人喊她靖王妃。

第459章 心甘情愿

就连太后，方才也只是说她是裴宁轩媳『妇』，没亲口承认她是王妃的身份。

雨公公好似明白云舒的心思，他笑着道，“靖王每天来看皇上，都会在皇上面前提起靖王妃，奴才在边上伺候着，早已将靖王妃这几个字熟记心中。”

云舒看了裴宁轩一眼，不知道原来这男人还会时常将她挂在嘴边。

裴宁轩被看的有些尴尬，握着她的手紧了紧。

随后，他出声问了雨公公，“父皇这会在歇着？”

“没有，听说你们来了，等着你们进去呢，说想看看靖王妃。”说完，雨公公甩了下佛禅，喊道，“王爷，王妃，请。”

云舒跟在裴宁轩后面，进了皇上住的寝宫。

皇上的寝宫自是奢华非凡，就光是殿里的几根大柱子上雕刻着的张牙舞爪的龙都让人肃然起来，只是这样看起来，就真的只是一座空『荡』『荡』的房子，一点人气都没有。

周围站着的那些宫女和太监也跟纸板人一样，一动不动，见有人来，就木然的福了福身。

雨公公让他们在外殿稍等，自己进去请皇上。

很快，云舒便瞧见李公公扶着一个穿着一身黄『色』软袍的男人从内室走出来。

这便是大尚朝的皇帝，裴允。

此时的他，因为长期受病魔的折磨，已经瘦成了皮包骨，脸『色』也灰败透顶，用形如枯槁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，但裴宁轩却还说他今儿的精神比以往好些，可见以往的他是完全撑不住了。

裴允被李公公扶着在外殿的大椅子上坐下，裴宁轩拉着云舒跟他见礼。

裴允虚弱的摆摆手，抬头看向云舒，“轩儿媳『妇』，抬起头，让朕瞧瞧。”

云舒抬头气，便对上一双稍显锐利的眸子。

没错，即使已经病入膏肓，却仍是不失作为一代帝皇的精明和锐利。

在云舒看来，此时在她眼中的裴允并不是多么至高皇上，而是一个普普通通，行将就木的老人，她心中充满了怜悯，望向裴允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惊恐。

裴允还是一次见一个不是宫中长的女子能如此坦然的面对他的目光，他盯着她看了一会，突然浅浅笑起来，“老九好眼光，这媳『妇』选的不错。”

裴宁轩温柔的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，时候才跟裴允道，“父皇，你唤她云舒便是。”

看着裴宁轩眼中的神情，裴允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，当初他对宁轩的母妃又何曾不是这般，只是岁月催人，他的宁妃早已长埋地下，而他在不久的将来也能去陪着她了。

他看着两人淡淡一笑，随后问云舒，“云舒，出来京城可习惯。”

云舒福了夫身，“回皇上，习惯，和家里也没差多少。”

“哦，你们那地的习俗和经常过年的习俗差不多？”裴允说话的语气不再想一代君王那般威严，倒是像和云舒闲话家常。

云舒也就顺着他的话回道，“过年的时候，不外呼就是家里弄些吃吃喝喝，不过就是大家找个借口聚在一起而已，自然都是大同小异的。”

见云舒毫不拘束，有问必答，跟她说话，会让人多几分活力，裴允不由得追问起来，“你那边，过年家里都需要准备些什么？”

云舒想了想，笑着回道，“这个是随『性』的，只要家里人有时间，愿意弄，什么东西都能弄。”

裴允挑眉，“就比如你方才给太后送去的一种叫香肠的东西的？”

“皇上，你从何得知？”云舒非常惊讶，难道皇宫里的消息竟会走的这样快。

裴允笑着道，“老四方才来看过朕，朕闻到他身上有种特比的气味，追问之下，才知道原来你们做了那些新鲜东西给太后送去了，却忘了我这个父皇。”

云舒听裴允的口气里带着几分调侃，也不由得笑起来，反问他，“皇上，你是在吃醋吗？”

“嗯？”皇上被问的不好意思，尴尬的笑起来，“哈哈，老九，你这媳『妇』确实有趣，难怪上回太后也跟我提起过她，咳咳……”

裴允想跟裴宁轩两人多聊一会，但是身子受不住，只是说了一小会，就已经猛咳不止。

裴宁轩见状，忙道，“父皇，不如你今儿先歇下，以后再带她来瞧你。”

“好，好，朕的确是要下去歇息一会。”裴允知道自己的身体，今儿的话说的够多了，他点头，“云舒，别忘了下回来看朕，记得给朕带些那叫香肠什么的东西来。”

“皇上，那东西油腻，你身子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吃那样油腻的东西，等以后好了再给你带，明儿我让宁轩给你送别的东西来，可好？”云舒想给裴允多一个希望，多撑一天是一天。

“好，好。”裴允笑着点头，却已经说不出话，“咳，咳。”

“父皇，你先歇下。”

裴允点点头，由雨公公扶着进去内室了。

云舒看见裴宁轩的眼神里尽是担忧，推了推他，“你进去看看父皇。”

“我……”裴宁轩从未和皇上这样亲近过，有些犹豫，“有雨公公照顾着，不会有大碍。”

“儿子的陪伴终究是不一样的。”自古帝皇无情，一生追逐权势，所以大多数帝皇在临终之际，大多也得不到子孙后代的真心。

云舒虽然只是看了裴允几眼，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孤独和落寞。

她猜测若是裴允身体好的时候，怕是会阻止裴宁轩娶她为王妃。

按照太后说的，他是属意裴宁轩为太子，太子也就是日后的皇帝，而配得上皇帝不会是普通人，是经过朝廷和宫里一层层研究，才能决定的人选。

反正不管如何，她这个身份肯定轮不上。

但今儿裴允却是什么话都没说，没有嫌弃过她的身份，也没嫌她不秀外慧中。

反倒是挑了她出众的地方来说。

看的出，裴允现在也和普通老人一样，在即将离世前，希望有子孙陪在他身边。

云舒在外殿等了一会，裴宁轩就出来，说裴允已经歇下了。

两人在回王妃的马车内，裴宁轩沉『吟』着没说话，想来心里对裴允的病也心中有数。

云舒握了握他的手，劝道，“没办法，人总有这么一遭，即使他是天子，也逃脱不了生病老病死。”

裴宁轩点点头，语气甚是落寞，“这些日子，他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我母妃，说他一生过的最为安宁的就是和我母妃在一起的日子。”

云舒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张，劝道，“这不是很好吗，，说明爱他是真正爱过母妃的，母妃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。””既然爱过，为何当初不好好保护我母妃，由得她被安贵妃打压，最后郁郁而终。”裴宁轩摇摇头，无法理解当初他母妃的选择，“你说，母妃当初为何那般执着，明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不能钟情于她一人，自己却还要陷进去。”

“宁轩，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，母妃的选择并没错，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为感情付出过，只是母妃付出的对象比较特殊。”云舒看着他，偎依在他怀里，“就拿你自己，你为了我放弃了太子之位，在别人眼里，你比傻子不如，但你甘之如饴，对不对？”

裴宁轩惊醒过来，是呀，现在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。

可是，他真的是心甘情愿，为了她，别说是放弃一个皇位，就是失去所有，他也愿意。

也许，当年的母妃对父皇的心思就正如他此时对她这般。

想透之后，他伸手将云舒搂进怀里，低声叹息道，“对，也许当年的母妃也是甘之如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