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哗哗哗——”

楼顶上，喧嚣的雨声掩不住他哭腔浓重：

“贩毒、走私军火、泄漏国家机密……你应该知道吧，FBI到底为什么会盯上你，缉毒只是幌子，他们无非是要拿下你。而你，竟然自己送上门来。刚召回我的时候，史密斯就说过，是要给我一个机会，亲手除掉自己的心魔，我现在终于理解了……”

原来，是这个意思……

原来，这一切……

望着眼前熟悉而久违的面孔，尚天再忍不住，眼角涌出阵阵温热，“诈死，老套路了，我怎么就上了当呢。易容，也是老套路，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，你那双棕色的眼睛……我怎么没认出来呢……”

棕眸男静静地凝视着他。

大雨中，看不清神色。

“Sam……”

有些名字……

每一次轻唤，都是一次痛彻心扉。

Sam……

原来，他这个心魔……

根本就是Sam啊……

他不得不亲手除掉的，就是Sam啊……

“Sam……”

尚天哭到不能自已，索性席地而坐。

目光不知落在何处，依旧明亮，“你曾经，的确是我的挚爱，是我心底永远抹不去的痛，那么多个夜晚，你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，反反复复……翻来覆去，都是你死在我眼前的那一幕……”

“哗哗哗——”

“因为你，我害怕狙击，我甚至害怕黑夜，害怕夜空……你说过，夜空中压根就没有星星，只有一个个黑漆漆的小洞，是来自天堂的光芒，才照亮了它们……你死去以后，你在我眼里，就成了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，无数次指引着我的方向。”

“哗哗哗——”

“为什么，到底为什么呢？”

接连两句呢喃，并非疑问。

因为他早知答案。

“因为你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，因为你要背地里去干那些勾当，你只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，而我……我就是你的一颗棋子，对么？因为我那么信任你，因为我那么爱你……所以你干脆，死在了我眼前……”

痛失了挚爱……

那种连灵魂都被撕扯的剧痛……

竟然叫他忘记了去怀疑……

这一切都不是真的……

“我一直以为我有个仇人，是那个人杀死了你，原来……压根就没有，原来……昨天半夜，对我开枪的人，根本就是你……”

说着说着，雨停了。

夜空黑漆漆一片，没有小洞。

他仰头望了一眼夜空，猝不及防，又是泪如雨下。对面的男子也正坐在地上，倚着背后斑驳的石墙，一双棕眸早已没了光亮。

伸手，他轻轻替他合上了双眼。

再忍不住，痛哭失声。

“我曾无数次企盼着你没有死……可我现在……多么希望，你真的死在了那一晚，你真的死在了我的枕边……对不起，亲手杀了你，真的对不起……”

原来……

棕眸男早中了一枪，是他亲手开的枪，射穿他心脏的，正是一枚枣核。而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，竟是：

“尚天，别来无恙……”

他这才反应过来，眼前这个人……

是他亲手撕下了他的面具……

结果，真的是他。

似是累极，他索性仰面躺下，眺望着黑漆漆的夜空，左肩的伤口血流不止，一点点带走他仅剩不多的力气。岛上那个潜伏的狙击手，他还没找出来，结果，就先中了他一枪，Sam，那个人就是你如今的搭档吧？

不知道，他对你好不好？

如果不好，我好想亲手干掉……

可是……

我好像没力气了……

好想睡一觉……

我也好想睡一觉……

“你知道么……我退役以后，成了一个叫苏沐扬的，他的贴身保镖……我就是为了求死……可是后来，一个姓乔的人说……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去死……她多么希望，永远不要有那样一颗子弹……”

我好累……

真的好累……

可是，我又好想活下去……

我好想……

再见到他们……

苏沐扬一行人赶到时，尚天已陷入昏迷。确定不远处另外一个人根本就是一具尸体，苏沐扬这才迈着大步朝尚天冲了过去，见他面色惨白，左肩的伤口依旧在流血，蹲下身一声轻唤。

“尚天？”

无人回应。

“他流了太多血了……”

夜公子也忧心忡忡，苏沐扬立马脱下外套，想先给他止血，身后却忽然传来孟皓尘的惊呼：

“苏沐扬！你大爷，给我趴下！”

不知看到了什么，孟皓尘大惊失色。

“快、趴、下！”

苏沐扬迅速趴下身子，说时迟那时快，只听“砰！”得一声，一颗狙击子弹射穿了他的外套，从他头顶呼啸而过，在地上迸出一道火光。

霎时间，硝烟四起。

“他大爷？哪来这么多狙击手？！”

孟皓尘气势汹汹冲了上去，“还敢用激光瞄准器？！”石墙边正好有一架狙击枪，他举起来，右腿放到石墙上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一个沉着而冷静的姿态，迅速找到了对面大楼里潜伏的敌人，不等那人反应过来，已扣动扳机。

转眼间，敌人应声倒地。

“找死。”

他一把丢掉枪，转身，只见苏沐扬、夜公子、阿星三个人一齐惊愕，他爽朗笑笑。

“我早说过了，我是个特种兵啊。”

狙击手……

自然也是特种兵的一种。

“我去，你真是个特种兵啊？！”

“啊，现在信了吧。”

所以……

他说想跟尚天较量一番……

原来是指这个？

苏沐扬也反应过来，只见孟皓尘在他身边蹲下，爽朗又一笑。

“举手之劳，不用谢啊。”

孟皓尘掀开外套，吓得一声惊呼。

原来，外套里那只蓝花楹荷包正巧被打穿了，花瓣散落开来，正好落在尚天的脸上，他侧脸的伤口也不停在淌血。

一红一蓝，妖冶得正夺目。

“尚天？”

这次轻唤，尚天似是听到了。

那双单眼皮眸子缓缓睁开，依旧明亮。

“蓝花……楹？”

感受到脸上异样的触感，他捏起一枚花瓣，认出这是蓝花楹，下意识又一句：

“在绝望中……等待爱情。”

苏沐扬牵起他的手腕，从裤袋中不知掏出什么，轻轻塞进他手里。

“这个，还是你自己亲手送给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