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雁荡刺卫传

作者:霖江南 | 分类:仙侠 | 字数:67.6万

第六十五回 山似屏帷

书名:雁荡刺卫传 作者:霖江南 字数:4679 更新时间:2025-05-18 09:49:47

时值腊月下旬,永嘉府城内的九山湖畔,虽然朔风凛冽,却仍然葱葱郁郁。南宋时期杨公济曾诗云:“一片繁华海上头,从来唤作小杭州。水如棋局连街陌,山似屏帷绕画楼。是赴有花迎我笑,何时无月逐人游。西湖宴赏争标日,多少珠帘不下钩。”

紫元真人立在石桥上,手抚长髯道:“小子,你那位小朋友现在何处?”

安子衣沉吟片刻,方道:“师祖所谓者可是芄兰姑娘,她被凌阳子前辈留在了空明洞内。”

紫元真人诧异的看着他道:“小子,那女子名叫芄兰么?我以为他乃老友展南征之女。”

安子衣摇一摇头,道:“弟子实不知她是谁家女儿,故而且起这么一个名字。芄兰姑娘不知何时被官兵捉住,又施以酷刑剥去面皮,残忍至极。弟子夜探鄞州府衙时,连夜将她从暗室救了出来。”

紫元真人纵身跃上湖面小舟,唱道:“真亦假时假亦真,虚而实实隐根魂,心若纯正魔不生,万法皆有始终寻。”

船夫竹篙一撑,水波荡漾中缓缓驶向天际。

安子衣举目眺望着,那渐渐没入云端的一叶轻舟,暗付:“师祖这四句揭语读来朗朗上口,却似包含颇深寓意,估料欲指点迷津,警示我那里还未参透。倘若如此,何不前往空明派一趟,寻着芄兰姑娘一问,便知端详。此处距鄞州府也不过三四百里地,快马加鞭天黑前应当能到。”想到这疾行集市上买下一匹骏马,便不停歇的奔向官道。

孰料刚出永嘉府不久,忽闻前边树林中传来打斗之声。

安子衣急于解开心中疑团,欲不作理会的径往空明派而去。

陡听有女子叫道:“安大哥,安大哥,是我......”

安子衣觉得声音十分熟悉,急忙一勒缰绳止步望去。

只见有位脸上系着面罩的妙龄女子,正手持一柄尺余长短剑,与五个精壮汉子边缠斗着,边朝这边挨近。

安子衣忙运劲一踏马镫,飞身拔剑冲将过去,道:“姑娘,你怎知在下姓安?”

那女子‘唰唰’攻出两剑,道:“安大哥,我乃芄兰呀。”

安子衣不禁大喜,先舞剑挡住两名汉子,转首望去,道:“芄兰姑娘,你的伤痊愈了么?”

芄兰又‘唰唰唰’连出三剑,道:“安大哥,先助我将他们打跑再说。”

安子衣定睛一看,那五个精壮汉子固作天道盟弟子装束,然步法招式,俱属少林外家硬功夫,遂想起昨日在元军大营,那个与谷梁飞鹤等饮酒的广成和尚,心道:“如此看来,少林寺确已投靠了朝廷。”

中间那位精壮汉子见对方唤来帮手,索性扯下逍遥巾掷在地上,露出点有香疤的一颗光头,喝道:“你走你的路,管甚么闲事。”戒刀忽地劈了过来。

安子衣哈哈大笑,道:“芄兰姑娘,区区几个蟊贼不劳你大驾,且退在一旁,看我如何结果这些离经叛道之徒。”

芄兰纵身一跃跳出圈外,依在旁边大树上含笑观战。

安子衣道:“紫兰姑娘,你瞧仔细了。他们此乃五虎攒羊阵,我只须打倒中间这人,阵法必然大乱,立时便不攻自破。”

那精壮和尚道:“想赢我们少林寺的五行罗汉阵,也没那么容易。”

安子衣鼻子冷‘嗤’一声,道:“甚么五行罗汉阵,还不是皆盗取我道教玄经演变而来?”说着旋往他胸口点到,这一剑出手观似稀松平常,却封住了对方周身各处大穴,只留下后侧一个空隙。

精壮和尚要躲过他这一剑,迫不得已倒纵出尺余避开。

安子衣道:“芄兰姑娘,趁这当儿可先打翻前边护卫。”果然手挽剑花,分刺向那和尚左右。

精壮和尚登时大怒,喝道:“变阵!”

话音刚落,遂闻两声痛呼,他两侧之人皆已中招,噗通仰面摔倒在地,胸衣处支离破碎,沁出一大片鲜血。

那两个人慌一骨碌爬将起来,看着精壮和尚。五人禁不住面面相窥,心下惊诧不已。

精壮和尚思索片刻,道:“二师弟,你居中位,我与三师弟守护你。”

左边那人道:“大师兄,莫乱了阵脚。”

芄兰忍不住掩嘴咯咯发笑,道:“赫赫有名的少林五虎,霎时间怎么变成了五只贪生怕死的吠犬?姑奶奶没工夫听你们胡乱聒噪,还打不打了?”

安子衣恍然大悟,原来这几人是那广成和尚的徒弟。

这五个人号称少林派五虎,仗以五行阵法而闻名江湖。师兄名曰下山虎大业,二师弟名曰开山虎大方,三师弟名曰镇山虎大圆,四师弟名曰跳涧虎大孽,五师弟名曰笑面虎大障。

芄兰笑盈盈行至进前,道:“安大哥,教我也试上一试。”

安子衣点了点头,道:“芄兰姑娘,你可等他们重新布好阵势。”

大师兄开山虎眼见良机,怎能不喜?齐眉棍腾地一抬,已向芄兰胸口戳去。

跟着‘嗖嗖嗖嗖’作响,另四条齐眉棍一齐挟风而至。

第六十五回 山似屏帷

这下发难又快又准,仓促间芄兰竟有些猝不及防。

就在这时,安子衣忽地跃起,右手挥剑一招‘傲雪寻风’式,隔开齐眉棍。左掌趁隙拍出,正打在大师兄肩头。

遂闻下山虎大业‘哎哟’一声惨叫,跄跄踉踉的尚未站稳。

安子衣早一把抓住他的脖颈,提起飞掷而去。

如此一来,五行罗汉阵登时告破。

芄兰娇喝道:“安大哥,五犬昨日与狗鞑子攻入委羽山,烧毁空明派道观,切勿饶了放他们。”

安子衣不由得一怔,继而勃然大怒,飞身抢上两步,挥剑一顿乱斩。

下山虎大业见五行罗汉阵伤他不得,本已寒毛卓竖,见他又发疯似的攻来,忙大声叫道:“师弟合阵!”

安子衣得知空明派被毁,直气得浑身发抖。那还容得他们复缓手摆阵,右剑早将笑面虎大障砍翻在地,左手并指闪电般朝大师兄的‘印堂穴’戳到,所施尽是杀招。

下山虎大业齐眉棍挟着劲风,猛往对方胳膊砸去。

安子衣稍微一避,直冲他腋下‘极泉穴’点到。齐眉棍只差不足半寸,嗖地从他脸上掠过。

跳涧虎大孽跳将起来,齐眉棍扫向他的双腿。

安子衣笑道:“你的烧火棍不是已被我斩断,怎又捡根树枝回来。”说话间,业已抓住笑面虎的手腕,纵身往上一提,用力抛了过去。

跳涧虎大孽顺势将齐眉棍往下一掷,展开双臂抱住五师弟。

安子衣却乘机双脚一顿,转身向镇山虎大圆疾攻。他一招‘雪缀梅花’式,宝剑便刺到对方双目。

这五虎乃少林罗汉堂内武功最高的五个弟子,也是广成门下最为得意的徒弟。短短三年之内,便凭借五行罗汉阵,接连打遍北方十一省高手,从未吃过败仗。孰料今日在这少年手中一柄青岗剑下,竟然如此狼狈。当下俱都恼羞成怒,旋而移行换位拼命相抗。

芄兰见安子衣武功如此了得,招式步法从所未见,禁不住抚掌赞道:“安大哥,打的好,替佛祖狠狠教训一下这几个身穿袈裟、口上仁义礼智,心里却喜黄白之物、男盗妇娼的秃驴。”

师兄大业见情势危急,突然发出低吼,齐眉棍虚晃两招,扭头紧向树林处飞奔。

安子衣岂容他逃脱了去?使招‘灵狐踏雪’式,赶在他身后,挥剑一招‘雪花飘飘’疾刺他的背心大穴。

那大业和尚骤听得背后风响,急错步向左边一闪。宝剑已落在他的肩头上,连衣带皮削去巴掌大一片。他慌忙就地滚出丈余开外,站在那里摸了摸脖颈。

安子衣大喝道:“看你往那里跑!”脚尖一点,遂纵起激射而来。

大业和尚已知逃是无法逃掉了,遂‘咕咚’咽下口唾液,弯腰拎起齐眉棍,运劲迎将上去。

此时跳涧虎大孽已被五师弟大障的身躯砸晕在地,止余二师弟大方、三师弟大圆,勉强支撑。

安子衣也唯恐师兄大业逃走,所以那两个和尚才得以暂保活命。

下山虎把齐眉棍舞了个滴水不漏,面前却突然不见了人影。一怔之下,陡觉头顶寒气袭来,心下大惊,抬手遂向上打去。

只听‘咔嚓’一声,齐眉棍被劈成两瓣,宝剑仍然余势迅猛,挟着劲风力斩了下来。

大业和尚来不及躲避,被一剑枭去首级,偌大头颅摔落在地,满是泥土的骨碌碌滚在一块大石旁。

唬得二师弟大方一声惊叫,丢下齐眉棍拔足狂奔。

芄兰娇叱道:“想走,没那么容易。”施展轻功‘咻’的飞追过去。

三师弟大圆则噗通一下跪在地上,颤声道:“少侠饶命,少侠饶命。”

安子衣挥掌震断大孽、大障的奇经八脉,又废大圆和尚的武功,喝道:“再要作恶,立斩不赦!”

大孽、大障与大圆三人磕头不迭,道:“多谢不杀之恩!”遂相互搀扶着,连滚带爬的遁入丛林。

安子衣宝剑入鞘,喊道:“芄兰姑娘,芄兰姑娘......”声音在山谷内回荡着,许久未歇。正在去也不是,留也着急,立留在当场不知如何才好时。

忽见旁边树林间身影一闪,跳出个妙龄少女来,娇声言道:“安大哥,我在这里。”

安子衣方长舒口气,道:“吓煞我也,在下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。”

芄兰眨眨媚眼,道:“怎么,你心里很系念我么?”

安子衣点一点头,道:“那是自然,我此番便是为你而来。”

芄兰‘咦’了一声,歪着小脑袋,道:“寻我何事?”

安子衣笑道:“此地不宜久留,咱们到永嘉府再细说缘由。”

芄兰却略摇一摇头道:“安大哥,我想去无心居。”

安子衣诧异道:“无心道长早已不知所踪,你去无心居作甚?”

芄兰道:“彼时到了那里,你自会知晓。”

安子衣无奈言道:“好吧,就依你之意。”言毕,乘骑原路疾驰。

行约三十余里,堪堪绕过永嘉城时。忽然霹雳阵阵,天空乌云密布。

芄兰依在他胸前,道:“安大哥,有些不妙,咱们须快马加鞭,否则定会淋成两只落汤鸡。”

但天不遂人愿,转眼间狂风怒吼,雷电交加,如注大雨自天而倾。

至傍晚时分,二人总算驰骋到了无心居。

安子衣奔进正房堂内,见她全身已然湿透,言道:“天气太冷,我去庖屋取些柴禾来。”

少时,篝火冉冉燃起,夹杂着‘噼里啪啦的’爆裂声,顿觉温暖如春。

芄兰却只解下丝绸披风,盯着熊熊火焰发呆。亵衣中只见她柳腰纤足,体形影影绰绰玲珑有致。

安子衣干咳一声,道:“芄兰姑娘,我去庖屋做些吃食,你除掉亵衣烘干了再穿,裹在身上会受染风寒的。”言毕,待要站起。

芄兰忽然仰首问道:“安大哥,你不去雁山却寻我作甚?”

安子衣低头寻思一会儿,道:“实不相瞒,我遇到师祖紫元真人,老人家临别前送我四句揭语,在下觉得与你有关。”

芄兰惑然道:“甚么揭语,怎觉与我有关?”

安子衣缓缓吟道:“真亦假时假亦真,虚而实实隐缘根,心若纯正魔不生,万法皆有始终寻。”

芄兰听了长叹一口气,良久未语。

安子衣不由暗付:“观情景她似乎知道些甚么,却因何不讲出来呢?”

那知芄兰蓦地眼眶发红,小脑袋伏在膝上嘤嘤而泣。

安子衣心下诧异:“这可奇了,你不说便不说罢,我又没非逼着你说不可,好端端的伤心甚么。”当下也不敢再问,拿起自己烘干的长衫,轻轻给她披在身上。

少顷,芄兰抬手擦拭一把眼泪,起身言道:“安大哥稍候,我去做饭。”

安子衣独自坐在篝火旁苦苦思索,终究不得其解。过了好大一会,也不闻芄兰动静,便起身寻唤道:“芄兰姑娘,饭做好了没有。芄兰姑娘......”

抬脚迈进庖屋,只见石灶上的铁锅内热气腾腾,而芄兰赫然躺在地下,不知何时昏迷过去。

安子衣顿时大惊失色,忙抱住她返回堂屋,平放在木榻上,又给她灌下一口烧酒。

须臾之间,芄兰缓缓睁开双眼,道:“我这是在那里?”

安子衣双臂搂着她,惶恐不安道:“芄兰姑娘,你刚刚怎么了?”

芄兰见被他紧紧拥在怀里,立时羞得面红耳赤,想要挣脱出来站起,却浑身使不上丝毫力气,只得将螓首扭向一旁,娓娓讲述道:“师傅在空明洞给我脸颊换上肌肤,并饮下一种叫‘五花玉露丸’的仙丹,嘱咐须经七七四十九日,方能解除体内祝由术之毒。否则,非但祝由术毒性加深,且脸颊肌肤开始溃烂,再无法修复至本来容貌。”

安子衣闻言不寒而栗,慌道:“芄兰姑娘,那现在如何是好?”

芄兰含笑道:“安大哥,我适才已经吃下一粒五花玉露丸,歇息片刻便不妨事了,只是......”

安子衣一听她说不妨事,正待喘上口气,又闻‘只是’二字,急忙问道:“只是甚么?”

芄兰幽幽叹息一声,轻语道:“只是行前未禀明师傅,是我私自悄悄下山的,仓促间仅带来一瓶五花玉露丸,于今已经所剩无几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