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箐儿有些日子没来了。”

顾爸系着围裙一边擦拭着桌子，一边跟自家老婆子商量，“今早菜市场的茴香特新鲜，待会儿跟我一起包点饺子，送去给箐儿，你看好不好？”

有些日子……

不知道的以为十天半个月了。

顾妈甩了甩手里的报纸，毫不留情拆穿他，

“前儿夜里俩孩子跟这儿歇的，你忘了？”

说着，她扶了扶老花镜看着报纸上的内容，头都没抬，“箐儿要上班，博衍那孩子照顾箐儿别提多仔细，你别老去打扰，去得勤了孩子们不见得会喜欢。”

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。

孩子们恩爱当大人的别提多高兴。

偏偏自家老头子越老越拎不清。

“你想不想抱香香软软的小外孙女，小外孙？想就安生待着，实在无聊，去跟老钟下几盘棋去。”顾妈提议。

外孙子外孙女自然是想抱的。

但，顾爸还是气不过，

“哼！”

“狼崽子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儿？我箐儿都让我住隔壁别来回跑的。”

他围裙摘下来，放到厨房，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装茴香的袋子，坐在小凳子一边摘着菜，一边兀自感慨，

“茴香馅儿的饺子栋儿箐儿都爱吃，栋儿从小到大什么事儿都让着妹妹护着妹妹，唯独吃饺子的时候，俩人抢得不可开交。”

说着说着，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，而后深深叹了口气，

“栋儿得有十年没吃过我包的饺子了吧。”

家里的饺子啊……

那得有……顾妈摘了老花镜放下手里的报纸，掰着手指头仔细算了算，

“十年零五个月。”

“自打进了部队，这孩子就彻底上交给国家了。”

想到儿子，桌上的报纸再也没了看的心思，顾妈走上前拍了拍顾爸的肩，“你去和面吧，我来弄馅儿。”

老两口一个擀皮儿，一个包，就快要包完的时候，门铃响了。

“准是箐儿，这鬼丫头口福好着呢。”顾妈笑着往门口走。

顾爸也笑，“不经念叨好，不经念叨好哈哈哈。”

握上门把手，门还没打开，顾妈已经忍不住开口打趣，“我跟你爸正说包了饺……”

声音戛然而止。

门外站的人一身笔挺军装，身形很是高大挺拔，顾妈仰着头竟一时看不清来人的长相。

“妈……”

直到一声低沉哽咽的声音炸在她耳边，紧接着被来人紧紧拥在怀里，顾妈这才听出儿子的声音。

“栋儿？”

“是栋儿吗？”

顾栋又笑又哭，“妈，儿子回来了。”

顾妈喜极而泣，呜咽着说不出一句话。

——儿子回来了。

——儿子终于回家了！

顾爸听到声响举着擀面杖从厨房里跑出来一看，下一秒，擀面杖‘乓啷’掉在了地上。

话还没出口，眼泪先流了下来。

“栋儿……”

“爸！”

顾栋抬头看着掉在父亲脚边的擀面杖笑，“爸在包饺子呢？”

将老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，顾爸眼泪糊了一脸，尤觉不真实，

“儿子，爸没做梦吧？”

“没做梦。”顾栋红着眼眶笑，“儿子在门口就闻着是茴香馅儿的饺子，这会儿直咽口水。”

顾妈简单直接多了，脚尖一挪踩在了顾爸脚上，

“疼吗？”

顾爸傻乎乎点头，“疼……”

“那就不是做梦，儿子真回来了。”

都一起生活半辈子了，顾爸对顾妈的脾性了解了个十成十，知道她准是也觉得自己在做梦才这么用力地踩他的脚的。

三人还没进屋，就听到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，同时伴随着一阵温声哄孩子似的声音。

“箐箐，慢着点儿……”

“穿着高跟鞋呢，小心摔着。”

门口三人听到动静相视一笑。

走廊里自家闺女儿踩着一双高跟鞋跑得又急又快，身边的楚博衍一脸无奈的想伸手牵着她，被她狠狠甩开。

“边儿去！”

“我哥回来这么大的事儿，你现在才告诉我。”

“楚博衍我告诉你，要是没见着我哥，今儿这事儿没完。”

顾栋走出去靠在了墙壁上，抱臂等着看戏。

不多时，走廊拐角处出现了一道穿着浅紫色裙子，后脑勺绑着小麻花辫，俏皮又不失温婉的身影，像只漂亮的蝴蝶一样朝自己飞了过来。

而后狠狠冲进了自己怀里。

“哥……唔……你总算回来了……”

“楚博衍那狗东西突然莫名其妙说你回家了，也不早点告诉我，我都没去接你。”

狗东西楚博衍摸着鼻子狠狠瞪了顾栋一眼，

两人眼神来回几个交锋，

顾栋：【看起来活得挺好。】

楚博衍：【托你的福，还不赖！】

顾栋：【叫声哥哥听听。】

楚博衍：【滚犊子！赶紧解释清楚！别让箐箐误会我！】

顾栋笑意深了深，摸了摸怀里跟小时候一样一哭就直打嗝的小家伙，

“娇娇儿别哭了，哥的衣服都湿透了。”

说着扫了眼酸溜溜的衍哥，他笑着低头故意道，“狗东西楚博衍消息不灵通，待会儿回家让他跪搓衣板。”

顾箐抽抽噎噎仰着小脑袋看自家哥哥，

“不太好吧……”

“还有，哥你不许叫他狗东西。”

顾栋一口气噎在胸口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从小跟在屁股后头喊着我哥最好了，我哥最棒，我哥好厉害的妹妹，现在像只老母鸡似的护着衍哥。

他总算知道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。

转头看了眼一脸得意，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的衍哥，他无语凝噎。

“行了行了，你家男人的消息是你哥我给的，要不然他还不知道我回国了呢。”

楚博衍打蛇随棍上，立即在自家媳妇儿那找存在感，

“我都说了我知道消息立马就告诉你了的。”

顾箐嘿嘿笑，弯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将人往屋子里扯，“哥哥快进去，我闻着茴香馅儿的饺子味儿了，今天绝对不跟你抢。”

顾爸顾妈看着孩子们整整齐齐都在，笑中带泪，脚步轻快往厨房走。

“你们先聊着，我跟你爸去煮饺子。”

兄妹俩近七年没见，不见一点生疏，两人咋咋呼呼仿佛有说不完的话。

楚博衍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走到厨房，看到还有点儿馅儿没包完，也不说话，直接拿过一旁的擀面杖就开始擀皮儿。

他话少，顾爸顾妈早就习惯了。

见此也不拦着，反而笑呵呵跟他聊天，“今儿的茴香馅儿饺子真是包对了，箐儿和栋儿最爱这口儿，你爸知道你喜欢吃牛肉馅儿的，也包了点儿，已经下锅里了，包了这几个就洗了手出去吃饭。”

“谢谢爸妈，我一进屋子就闻着了。”就是今儿的饺子馅儿闻着胃里不怎么舒服。

有一点想吐的感觉。

顾爸在一旁搭腔，“这么好的日子没有酒怎么行？博衍待会儿陪我喝点儿。”

楚博衍手指翻飞捏着饺子，抬头笑了笑，

“爸，今儿我跟顾栋一起陪您喝个尽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