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玉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在听见喜儿的话的时候瞬间就黯淡了下去，眼里打转的泪水开始止不住的流。

她在为可怜的苏妩哭泣，好不容易看见了一点希望，现实却告诉她那是一场空，怎么可能不感到遗憾和悲哀呢？

“秋玉姐姐想开一点，这一次我们只是和苏姐姐的姐姐错过了而已，下一次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苏姐姐的姐姐了呢。”

梅香难得轻声的安慰着秋玉。

苏婉这次之所以没带上秋玉就是害怕这是一场空欢喜，到时候若是被定远将军府的那些人发现了秋玉，那就得不偿失了。

在鸣翠阁的一个小小房间里，只有银姑沈自深和苏婉三人，这是林绿韵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，苏婉的事情，需要她自己去面对和处理。

“东家，你可回来了。”银姑一边给苏婉和沈自深倒茶一边给他们叙旧。

“银姑，我现在应该不算是鸣翠阁的东家了。”

对于东家这个称呼苏婉是有些抗拒的，她还是那样的想法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叶苏的，而不是属于她苏婉的。

如今的她只是空顶了曾经那个在京都活的风生水起的“苏婉”的壳，内里的人早就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。

这鸣翠阁一开始是沈自深和叶苏共同出资置办下来的，虽说后来的沈自深渐渐地将自己的在鸣翠阁的占额减少，直到这鸣翠阁的东家彻底的变成那个叫做“苏婉”的叶苏。

现在叶苏已经不在了，于情于理这鸣翠阁都不能算在她苏婉的头上，叶苏走了，还有沈自深呢。

对，还有沈自深，他现在才是这鸣翠阁最大的东家，这里的一切本就不属于她。

想到这里，苏婉抬起眼看了沈自深一眼。

沈自深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不解，他猜不透此刻的苏婉在想些什么？

“这鸣翠阁最大的东家该是沈二公子才是，我多年不在京都，不打理铺子里的事，这里已经和我没多大的关系了。”

苏婉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，只是心里在想什么，她就说出来了。

沈自深听见苏婉的话眉头一皱，有些不解的看着苏婉。

苏婉并不敢去看沈自深，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，她不用想也知道，沈自深此刻是有些生气的。

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沈自深此刻是什么样的反应，可她就是知道。

“东家说的这是什么话。”

银姑有些懵，但是她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，她出口缓解这奇怪的气氛。

“银姑”沈自深开口打断了银姑的话，“她经历了一些事，很多以前的事都忘记了，现在的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一切。”

苏婉惊讶于沈自深给她编的借口，她眼睛的余光瞟向沈自深，却发现沈自深的双眼一直在看着她，她快速的移开自己的视线。

沈自深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，连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一切都能知道。

不过沈自深的这个说法倒是确实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，毕竟她不是叶苏，她和叶苏之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。

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转变，再怎么样也会被和叶苏有过接触的人所怀疑，她总不能每遇见一个有疑问的人就告诉那个人真相吧。

对面赵溪的时候，她就是这样的，不应该说是沈自深来解释的，赵溪和叶苏的关系那么好，苏婉的改变她肯定是知道的，所以沈自深会将真相告诉她。

毕竟赵溪是叶苏在这京都城里最为要好的朋友。

“哎呦，东家你可别这么想。”银姑笑的灿烂。

“东家永远都是鸣翠阁的东家，看看这铺子里的姐妹们，是东家你置办了这个铺子，准许她们在这里做工，所以她们才得以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。东家给了我给了这铺子里的姐妹们再生一次的机会，也是你让我们找到了自我，所以东家不必如此的妄自菲薄，你永远都是这里的东家。”

银姑越是这样说苏婉就越心虚，她有些烦躁的搅弄着手里的帕子，心头堵得慌。

苏婉的头脑一片混乱，她开始刻意的不让自己去听银姑在说什么，银姑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但是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

她在和自己较劲，和曾经的苏婉较劲，她知道无论是银姑还是红药，对待她的方式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以前的那个“苏婉”。

午夜梦回的时候，苏婉总会想，若是叶苏没有离开，“苏婉”的人生会怎样过下去，离开了谢书意的叶苏依旧是叶苏，依旧是那个哪怕对于这个世道失望，但是还是会竭尽所能的去按自己的心意做事。

如果她没有回来该多好。

如果。

如果她就是叶苏那样的人就好了，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，接受这来自宋轻雪，红药的好。

她就可以......

可以没有顾忌的去接受沈自深现在模棱两可的好。

可是她不是叶苏，她就是苏婉。

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她不断搅弄帕子的手上，苏婉的头脑清醒了过来，她抬头看着这只手的主人。

沈自深面上波澜不惊的坐在苏婉的边上，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。

苏婉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沈自深原本坐的那个位置，她记得沈自深明明是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的，怎么现在坐在了她旁边。

她这才发现银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，屋子里此刻只剩下她和沈自深两个人。

“沈二公子，你越界了。”

苏婉有些冷漠的将沈自深的手推开，手背上还留着沈自深手掌的余温。

“苏婉”

沈自深突然很认真的叫了苏婉的名字，满脸的严肃。

苏婉起身找了个和沈自深有些距离的椅子坐了下来，她没有回应沈自深，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沈自深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。

苏婉抬眼，他想问什么？

沈自深也起身，走到苏婉面前站定。

在那一刻苏婉的心下有些害怕，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面色如常，和平时儒雅的样子没有出入，可是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沈自深这平静背后的愤怒。

愤怒？苏婉不明白沈自深在愤怒些什么？

“我就是苏婉啊，我还能是谁？”

苏婉满脸的警觉，声音不知道为什么，带着几分心虚，苏婉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心虚。

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，面对沈自深突如其来的严肃，她就会下意识的心虚起来。

突然，沈自深的脸就在苏婉的面前逐渐的放大，苏婉的耳边传来自己铿锵有力的心跳声。

沈自深半弯着身子，双手握住苏婉坐的椅子的扶手，他的脸停留在离苏婉两颗头的距离。

苏婉被沈自深禁锢在了椅子上，她看着沈自深近在咫尺的脸，吞了吞口水，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往后躲。

可是她是坐在椅子上的，后面就是椅子的靠背，她无处可躲，只能被迫的抬眼对上沈自深的目光。

“苏婉，你是谁？”

沈自深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，他看着苏婉的脸，目光如炬，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。

“沈二公子觉得我该是谁？”

苏婉冷静了下来，有些倔强的看着沈自深，嘴角扯出一丝冷笑。

“我又该是谁？该是现在的苏婉还是从前的苏婉？”

苏婉以为自己的反问会被沈自深想办法遮掩过去，可是他没有。

“你就是你，你不是别人，你就是你自己。”

沈自深的眼神格外的坚定，苏婉想要从他的眼里找出那一丝不同寻常，可是没有，沈自深的眼里除了坚定之外什么也没有。

他如今的笃定和临安上元夜那天的犹豫不一样，他就是笃定苏婉就是苏婉。

“你在我眼里就是你自己，你不是叶苏，也不是叶苏的影子，你就是你。”

沈自深说话间的呼出的气游走到叶苏的脸上，有些痒痒的。

苏婉又笑了，笑的苦涩，她的双眼有些泛红。

是啊，她不是叶苏，也不是叶苏的影子，沈自深此刻分的很清楚。

这是因为她不是叶苏，所以才分的这么清楚吗？

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，沈自深分不清楚的时候她难过，现在沈自深就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，她却更加的难过。

如今，她在他心里连叶苏的影子都不算了。

“你说我不是叶苏，那我遭遇的这一切又算什么？”

她不是叶苏，可是她却受了叶苏的连累，遭受了来自于秦敬尔的恶意，承当了那些叶苏给她苏婉弄出来的坏名声。

凭什么，凭什么她要遭受这些。

叶苏的出现，在她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刺，从她醒来之后，那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扎着她心房。

提醒着她无论是别人对他的好也罢，恶意也罢，这一切都是因为叶苏，全都是叶苏种下的因，却要她来承担这个果。

“沈二公子不妨问问自己，你有没有把我看成过叶苏？”

苏婉没由来的觉得自己委屈，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，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