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上官若循声望过去时，目之所及的，便是凤玄持剑挡在凤帝身前。

许是因为了一行事仓促，这一箭射得失却了准头。

箭尖堪堪擦过凤玄脖颈，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极细的红痕。

见皇帝安然无恙，上官若又将视线转向凤齐那边。

一眼望过去，她的心便沉到了谷底。

只见那袖箭正中人的后心，深深没入皮肉之中。

“快！传太医！”

这一句呼喝，将殿中众人震得再度慌乱起来。

靠近门口的太监立马连滚带爬地出去，惶急地朝太医院的方向跑。

皇帝盯着儿子伤口处的血渍，眸中杀意顿现。

“贼子！竟还妄想偷袭于朕！”

圣师一击未中，已被戍卫重重压在地上，脑袋紧贴着地面，再也动弹不得。

“凤琮鼠辈！”

“此生我杀你不得，愿来世化形为猫，扼你之喉，噬你之骨！”

皇帝气极，一声怒喝，当即命戍卫将了一乱刀斩杀。

太医恰在此时匆匆而至，见得大殿内一派血肉横飞之景，险些被吓得滑跪出去。

他拖着步子走上前，颤抖着声音向圣上请安。

皇帝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，高声催促。

“无需多礼，快去瞧瞧康王妃如何了。”

呼延熹被凤齐紧紧拥在怀里，额上满是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。

方才了一射向凤齐的那枚袖箭，若没有她奋不顾身地扑上来，此刻便应正中凤齐的咽喉。

太医大致瞧了瞧呼延熹的伤口，眉目之间写满了紧张。

“康王殿下，还请将王妃挪至内室，以便微臣进一步诊治。”

凤齐将呼延熹抱起，大步流星地朝后殿走去。

经此一遭变故，皇帝再无什么饮宴的兴致。

遣了众人散去，他便携德夫人一起去瞧呼延熹。

上官若紧随其后，还不忘捡起另一支袖箭，拿去给太医检查。

太医接过袖箭，仔细端详一番，脸色骤变。

凤齐手上一片猩红，也顾不上去擦拭，急忙出声询问。

“李大人，可是这箭有什么问题？”

太医没顾上答他的话，登时站起身，去查看凤玄的伤口。

“殿下也是被这袖箭所伤吗？”

凤玄下意识去摸了摸颈间伤处，微微颔首。

“请殿下速用清水濯洗伤口，尽量将周围毒血挤出。”

皇帝闻听“毒血”二字，额间青筋暴起。

“这袖箭上有毒？”

太医俯跪在地，一边将箭向众人展示，一边答着皇帝的话。

“正是。”

“此箭箭尖隐泛蓝光，便是涂了毒的缘故。”

“只是眼下刺客已死，微臣一时间无法判断箭上涂得是何毒。”

“为今之计，只有先将伤口附近的毒血尽量挤出，再熬制些解毒的汤药，给二皇子及康王妃服下。”

话到此处，皇帝也不再多问，嘱咐太医尽快为呼延熹取箭。

太医面露难色，支支吾吾，似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
上官若在一旁看得不耐烦，厉声催促。

“李大人，您不赶快去替王妃处理伤口，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？”

凤齐盯着李太医手中的袖箭，目呲欲裂。

“这箭，怕不是那么好取的。”

太医见康王殿下已看出端倪，才又大着胆子对众人解释。

“殿下说得在理。”

“此箭名为‘月钩’，是前朝时盛行于黑市的一种暗器。”

“所谓月钩，便是指这箭尖处形如初月的倒钩。”

“若强行拔出，倒钩便会勾住人的皮肉，硬生生将伤口撕裂。”

“康王妃伤在后心，照箭长来看，恐已触及心脉。”

“此时仓促拔箭，万一力道拿捏不准，只怕……”

太医不敢再将话说下去，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若不拔箭，任由箭上毒素在呼延熹体内蔓延开来，她或许会死。

但若拔箭，一着不慎，她便会死得更快。

凤齐坐到榻边，将呼延熹扶起，极力隐去面上的忧色，冲她温柔一笑。

“熹儿，你信我吗？”

呼延熹痛得几近失声，却还是勉强扬了扬唇角，轻声吐出一个字。

“信。”

凤齐将唇轻轻贴上她的脸颊，像是在亲吻一个易碎的瑰宝。

“那你忍一忍，我让太医来替你拔箭。”

“等你好了，我还要带你去江南呢。”

凤齐说罢，便扭头对太医示意。

“劳烦李大人了。”

“无论是成是败，本王都不会迁怒于大人。”

“还请您，务必尽力一试。”

太医闻言，略对凤齐福了一福，开始替呼延熹行针。

“等等。”

银针才接触到呼延熹的肌肤，她便轻声制止了太医的动作。

“殿下，妾身想再看一看令仪。”

凤齐眼中闪过一丝凄楚，立刻让人去寻女儿来。

因担心小孩子害怕，凤堇一直陪着凤清菡在大殿中等候。

见上官若出来叫她，凤堇心中顿时更加忐忑。

“里头如何了？嫂嫂还好吗？”

上官若眼圈微红，朝凤堇微微摇头。

“王妃……想见一见郡主。”

凤堇一惊，抱起凤清菡便往内室冲。

令仪郡主年方四岁，尚不知何谓生离死别。

一进门，看见母妃背对着她，还以为她在跟自己生气。

“母妃怎么了？”

凤清菡爬上床榻，蹭到呼延熹怀里。

“菡儿来了，母妃不生气。”

呼延熹抬手摸摸女儿的头，眉眼间俱是温柔。

“母妃没有生气，母妃就是想，再看看菡儿。”

凤清菡仰起脸，用软乎乎的小手替呼延熹拭去眼角的泪珠，随后紧紧抱住她的腰。

“那母妃怎么哭了？”

“菡儿会一直陪在母妃身边的，母妃不要难过。”

见此场景，连凤齐也再压抑不住心中痛楚，喉间隐现哽咽之声。

“菡儿，母妃受伤了，要让太医给她瞧瞧。”

“你不要打扰母妃，就在旁边等着，好不好？”

凤清菡打量着呼延熹的神情，又爬下床榻，去瞧她背后洇出的血色。

她伸出手触及插在母亲身上的那支袖箭，太医一惊，慌忙开口。

“郡主小心，这东西可碰不得。”

凤齐正欲阻止女儿的动作，便看见凤清菡收回了手，将脸凑到呼延熹的伤口处。

“菡儿吹吹，母妃不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