斟酌了一下，离若岚点了点头。

就算她现在使用符箓已经完全回到之前的状态，对付这么多人皮鬼也会吃力。

最重要的是，不卸下头颅，这些村民根本不死。

眼前如此庞大的数量，想要全杀，要费些功夫。

而且，从进村崔珏就一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，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，足以证明现下情况有多棘手。

他们唯一能做的，也只有不拖他后腿。

“你们先往回撤，我断后。”

离若岚立刻交代其他人。

位置调换，王大花走在了最前面，头也没回，左手一直紧握，不知道攥了什么东西。

快要进去的时候，她随手一撇，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。

所有人都没看见。

袁庆野，陆闻蝉和陈笑灵跟着她猫腰重新回到了通道内。

离若岚攥紧了剑，背对着他们，一步步后退。

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，凝成一个圈，完成闭合。

崔珏站在原地，左右看了看，往前挪了两步，从地上捡起一根两指粗的枯枝。

在手里颠了颠，接着手持末端，在脚下黏腻的泥土上慢悠悠地画起来。

一笔一画，横竖交叉。

枯枝顶端在泥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。

村民们围成的圈越缩越小。

最后一笔停下，崔珏随手将枯枝扔了出去。

他脚下赫然出现一道繁复的符箓。

正欲退回通道的离若岚骤然停下脚步。

盯着那道符箓，目光微沉，眼睛聚焦在符箓上，继而转移到崔珏身上。

符箓再常见不过，在茅山符箓中，攻击力也只占中层。

但这道符箓有一点很特殊。

阵眼需要指尖血激发。

不同的人，激发出的威力也不同，不过总的说来，大差不差。

包括她自己也是，至少瞬杀厉鬼没有任何问题。

除了一个人。

崔珏会用符箓，她一点儿也不意外。

毕竟是神，会点茅山的东西不过手拿把掐，全看他看不看得上，乐不乐意用罢了。

“别站在这儿了。”

崔珏划破指尖，血珠涌出，他侧过头，淡淡开口，“先跟他们一起进去吧，一会儿处理完这里我去找你们。”

“那你小心。”

离若岚应了一声，转身就要往里走去。

手掌翻转，指尖血滴下，正落在那道符箓上。

瞬间，以符箓为中心，金色的光芒朝着涌来的村民横扫过去。

泥土、石块、枯枝、尸体……顷刻间被金色光芒带起，湮灭其中。

村民被那光芒扫到，人皮立刻被灼伤，但他们不以为然，甚至顾不上撕掉那层人皮，一个接着一个继续朝崔珏袭来。

黑色的短靴不紧不慢朝前迈了一步，厉风卷起，黑色的风衣随风而扬，那风也吹动了额前的碎发，完全露出那张俊美到犹如神作的面容。

冷漠，且居高临下。

此时此刻，他身上所展现出的气质，与平日那个吊儿郎当不着调的崔珏判若两人。

裹挟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姿态。

眼瞳微眯，崔珏似笑不笑地看着面前的村民。

不知何时，那琥珀色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耀眼的金色，他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寸寸开裂。

如同藤蔓一般，以那道被血浸染的符箓为起点，朝着四周不停蜿蜒，逐渐扩大范围。

开裂的缝隙中也浮现出金色的光芒，远远看去，那些裂缝仿佛组成了一个图腾。

映在离若岚的瞳孔中。

不，那就是图腾。

准确来说，像是一种印记。

中间好像一个布满金色纹路的太阳，外围四个方位分别都有一道夸张的龙纹，姿态各异。

龙头的位置对着太阳，龙尾向外。

当村民迈入图腾的瞬间，直接蒸发，甚至连一道飞灰都没有留下。

最前方的几千人死得无声无息，后面的村民见状，犹豫了。

“不对劲……这家伙不对劲！”

吴叔反应过来，却为时已晚。

“族长！先走吧！”

他转头看向族长，族长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，一双眼睛里只余惊恐。

单独战斗力他们并拿不出手，最引以为傲的，就是“不死”和“数量”这两个优势。

可现在，他们不死的神话被打破，被人彻底碾压。

“走，先撤！”

吴叔扶着族长，正要往回走，却发现那图腾的纹路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至他们脚下。

回头一看，剩下的村民七零八散，只余不到百人。

“费了那么多功夫，现在走会不会太可惜了？”

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，两人连忙看去。

崔珏双手插在兜里，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。

吴叔和族长连忙后退了两步，警惕地盯着他。

族长呼吸都乱了，却还是提高了声音掩盖自己的恐惧，“你这不是道术！”

崔珏一挑眉头，对族长的话有些意外。

“怎么说？”

“这阵……这阵根本杀不死我们！”

族长看向崔珏，却根本没有勇气直视那双还未退去金色光芒的眼睛，“你是谁？你跟那个娃娃也不是一路人，否则也不会支开他们！”

“我？”

崔珏指了指自己，然后一笑。

“你猜。”

*

通道内，一行人在慢慢往回走。

离若岚走在最后面，心不在焉地低着头，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图腾。

同样的图腾，她只在小观第一次使用道术时见过。

崔珏在刻意模仿小观？

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，她就直接否决。

因为没有人再比她清楚那道符箓的不可替代性，只因为催动的关键在于血。

每个人的血是不一样的，就算是至亲，流着相同的血液也不会出现相同的威力。

可崔珏是神。

这是唯一一点让离若岚不敢笃定的地方，毕竟她对神并不了解。

但……

如果和真知棒，以及崔珏知晓他们的过去叠加在一起。

离若岚不自信了。

其实从头细想，崔珏言语间明说暗示，都在向她表露自己和小观之间的联系。

之前离若岚笃定他不是小观，仅仅是因为过去那些事情和真知棒可以逼问，可以抢，但是现在亲眼见过那个图腾之后，她动摇了。

甚至迷茫到不知所措。

不如……

去问清楚？

脑海中毫无征兆出现的想法，让她停下脚步。

直觉告诉她，再猜下去，事情恐怕只会越来越糟。

咬破指尖，两指沾着血在洞壁上画下符箓，最后一笔停下，她看向最前方。

“花姐。”

王大花应了一声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麻烦你把他们带回之前的地方，我在这里留了符箓，那些东西一时半会进不来。”

一听她这么说，王大花立刻回过头，“你干嘛去啊？不用帮忙，崔珏一个人搞得定！”

声音在通道内回响，却没有听到离若岚的回应。

王大花打了个响指，青色的火焰在指尖燃起，所有人都回头看向身后。

人影已然消失不见。